核桃


爱是永不止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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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梅】Back in Time (下)

“Back in time:时光倒流。”        

              
       

我终于实现了我的一切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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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警:BUG众多,且个人主观感情浓重,不喜点x,谅解。

注:全文共计2w+,已完结。正文黑体部分为一人称心理活动。*部分为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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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GM:请务必循环使用

                            

Summary:内马尔发现时光开始倒流。而在那些回溯的时间里,他意识到他遗落了一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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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雨总归一直在落,或淋淋漓漓,或淅淅沥沥。雨粒子从灰茫铅云里滑下幽黯的夜色 ,再于窗玻璃上砸下坎坷曲折的水痕。

 

而在巴黎的一切都同天气一样乏善可陈,无论是他毫无进步的法语发音还是队友们老套无趣的笑话,无论是千篇一律的训练还是早知结局的比赛。重新经历一切给予他客观理性的大脑,极具洞察力的眼睛,以及敏感孤独的心。头次他用热血和新鲜感为生活镀上的光亮外壳尽数褪去后,似乎露出了它空洞无色的内里。

 

内马尔隔着水渍糊花的窗户朝外看,城市整个儿笼在毛玻璃里似的,霓虹与车灯迷惘又温柔地晕散在眼睛里,好像墨水从思考的笔尖浸入粗糙的纸纤维。

 

他的手机扔在床上,音筒堵在软绵绵的厚被褥里,经纪人喋喋不休的叮咛模糊地传来,仿佛是这幅场景最好的背景音。

 

“我真是服了那帮记者捕风捉影的能力。”

     

长电话最终以这样一句话作为收尾,却也是内马尔思绪纷飞的起点。

    

捕风捉影?

   

内马尔或许曾对这个词表示赞同,而现在他需要重新思考了。对往事的追忆,对未来的尚不明晰,理想和现实间的落差,以及情事的重提,迫使他反思一切。

   

我离开那里是一件错误的选择么?

   

内马尔恐惧地发现一种全新的情绪潮水一样将他淹没,或许它的名字同悔意有关。他觉得脑内血液循环速度加快了一倍,刺激得太阳穴突突地跳着。

   

他不由得点开被经纪人咒骂了上百遍的、“内马尔欲重回巴塞罗那”的新闻,以假乱真的文案差些连他也蒙过去,它们是如此简赅地概括他心底混沌模糊的想法,是如此准确到不讲情面。

   

那么里奥,他会怎么想呢?内马尔的思维不自觉地跳向俄罗斯的那个夜晚,甚至露出一点小小的、甚至可以称之为是怪异的、期待的、羞涩的笑。

   

他将早已植根大脑的那串号码敲出来,回铃音悬浮在寂静的空气里。循环过两遍,才有人声传来。内马尔任由这声音摩擦着他的耳轮,它们同记忆里的温柔与囫囵如出一辙。他不自觉地弯了只眼睛,仿佛一钩瘦月牙,荧着绿光:“里奥,他们说我想回来, 你知道么。”

   

“我听说一点,内。那不过是流言。” 微弱的电流寄来梅西干涩又迟疑的声音。

   

“如果我说那全是真的呢?”内马尔小小地皱着鼻子,不依不饶,“好些人不愿意叫我回来,你愿意么,里奥,你愿意么?”

    

电话里只剩下两道频率不同的呼吸,它们彼此并不相干,却又交缠着起伏。良久,才有沙哑,纠结,又痛苦的声音再次响起:“别这样,内。你我都知道这并不是个好笑的玩笑。”

      

此刻,潮润润的空气从墙缘攀缘,窗缝跻身,仿佛石阶上的烂青苔一样长进内马尔的脑子里,将他思维的齿轮锈住。

   

他着实弄不明白,如果里奥可称作是爱自己的,为何他不肯施舍给自己哪怕是一点点明晰的情感?从前是,现在也是,梅西的总是那么的疏淡和沉静,在他们之间划下留下恰到好处的间隔,仿佛是经最严谨的数学家丈量过的一般。

   

皮克曾皱着他的蓝眼睛,责怨他说内你什么也不知道。这不能怪我。内马尔的指节骨蜷得厉害,紧紧缩在掌心里。 

   

如果他肯透露一点爱意。
    
      
     
 仅仅从他筑在额门下的冷峻眉眼中,抑或紧抿的唇角里、透露一点爱意,就能让内马尔心底凝结的若干疑怨和缠结化得如烈日下的水丝儿——烟消云散,干干净净。

      

   

机身逐渐在掌心失掉温度,内马尔才自嘲的笑起来,他在期待着什么呢?难道指望从那人口中得到一句故作姿态的客气话么?

 

梅西从未敷衍抑或欺瞒过他,似乎单词一经过他的喉咙,就最真诚无欺;笑容一挂上他的嘴角,就最纯善迷人。而在成人世界里,一切“真实”都或许可以同残忍划上等号。

     

      

再度亮起的手机屏不给他苦苦思索的机会,他有些慌促地低头看下去,才发觉是另外一道名字。阿图尔,他的国家队队友,即将在新赛季去到巴塞罗那,并且取得不错的成绩。这些他都知道。

   

“前辈,打扰您了。您可能听说过,下年我或许会去到巴塞罗那。可是我不大确定。那里是怎么样的?”

   

巴塞罗那啊。一瞬间,内马尔觉得好多好多事情和场景都从记忆里跳出来,它们都已褪成黑白色,却又那么鲜活。

    

     

    

     

终场哨的声音在嘈杂的空气中划出一道长弧线,内马尔伸出一只手摸了摸鼻贴,嘴唇向内紧抿着,迫没了血色。他就站在那里,久久地仰望着那块记分牌,比分悬殊。

  

这还是2011年的冬天,他不到20岁,他是桑巴王国的耀眼新星,天赋异禀,年轻气盛,他的人生如同浅浅拓着绚复底印的白纸,而前方正有不知名的怪石嶙峋的山峦和神秘莫测的海滩等他去登临,足以让他为这张白纸镶嵌上扑着闪粉的金棱子。一切都是值得让人期待的未知。可仅仅90分钟,他就决定为在这张白纸上大刀阔斧地划出不可擦没的深痕——巴塞罗那,他职业生涯的唯一道路和唯一终点。

   

我一定会去到巴塞罗那。

     

   

内马尔和哈维并肩站在领奖台上,巴萨6号熟练地向观众展示着长柄奖杯,浓黑的眉间的意气风发像是生来就间并其中的。内马尔想了想,突然侧过身,对男人说道:“巴塞罗那是世界上最好的俱乐部。”他按住了胸口,十分诚恳的样子。

   

哈维放下手臂,偏转过颈来,点了点头,笑的沉静又自信:“没错。”

   

所以我一定会去到巴塞罗那。

   

   

梅西在那边领奖。内马尔扬了扬下颚,远远瞧着。梅西也还还很年轻,他的头发过长,眼神过于明亮。内马尔从他的发尖一路往下,眉眼,人中,嘴唇,以及下颚上那道细致的沟,仿佛上帝也会攥刻刀,这么摹下偏爱的痕迹。接下来是脖颈,整个被高领球衣裹着,仅仅露出一小截儿白皮肤——他很怕冷么?

   

内马尔没头没脑地想着,梅西已拎着奖杯过来了,他的怀里还有一只造型巨大的金钥匙,沉重又滑稽的样子。内马尔忙把眼神转回来,局促地扯了扯衣服下摆。

   

摄像机闪得他有些发晕,回过神来时,梅西已然伸出臂膊勾揽他的肩背,他们的皮肤纹理隔着球衣紧密嵌合着。他反应不过来了。

   

“或许我们可以交换球衣,如果你愿意的话——但要去更衣室里。”梅西的头偏转了一点角度,凑着他的耳朵说道。男人的深棕色的碎发扫到了他的皮肤,一股电流迅速蔓延开来,从皮肤一直震颤到心脏。

   

内马尔不大流利地点了点头,跟着他走向球员通道,前面那个人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长很长,他快走了几步,将自身融进那块浓郁的阴影里。他想到:

   

我一定会去到巴塞罗那。

        

   

      

     

内马尔专注地听着电话,不免揩了揩嘴角的一点笑,这有什么好犹豫的的。对于去到巴塞罗那这件事,他从未考虑过第二次,那儿有着世上最为美好的一切,有什么值得再思考的呢?

   

“无论是城市还是俱乐部,都很美妙。相信我,你一定会喜欢上这里。”

   

他听到自己万分笃定地说道。

   

“好的,谢谢您,我会好好考虑的。”电话那头沉默一会儿,又回答道。

      

    

“哎,我真羡慕你啊,” 内马尔仰躺在厚地毯上,闭着眼睛,嘴角深深地弯起。而想法就这么不加思索地遛出了口,他的声音被不加掩饰的浓厚遗憾裹着,“即将能和世界上最伟大的球员并肩作战了,那绝对是件幸运无比的事。”

      

   

   

命运将这份幸运从一个巴西人身上挪到另一个巴西人身上,现在它仿佛又找到新的物主。

   

   

   

雨总归一直在落。

   

   

   

  

5

  

即便是紧深的冬,天气依旧冷的不利落。枯瘦的枝衔着半轮孤皎皎的白月亮,稍直没入紫黝黝的天,好像攫取着什么。内马尔自作主张地想它是盼着一场淋漓尽致的大雪的,洁白的雪落在它苍黑的枝上,渐而簌簌地积起…摇摇欲坠——平安夜这样的节日里,是该有雪的。

   

他的妹妹在楼梯口探出半截身子,叫他来把彩灯挂在圣诞树上。他走过弯腰去拾一串圣诞彩灯,绕了几圈才尽数拿起,忍不住说:”这么长?“

   

他的妹妹撅了嘴,嘟囔说:”可是它很漂亮,待会你就知道了。

   

“内马尔突然感到臂膊上的物体正逐渐显示出它的重量,一点一点将他拖拽向记忆的深处。

              

   

他见过最漂亮的圣诞树,是在巴塞罗那的街头。

     

   

                 

          

那年的冬天出奇的冷,入夜甚至会飘起雨夹雪,而城市里的雪总是化的极快,到处水涝涝的,又湿又滑,而喝大的内马尔却刹不车地在巴塞罗那的街头疯跑着,在地砖上敲出一长串毫无规律的急促音符。他用蹩脚的英语扯长嗓子叫道:”Merry ——Christmas!“

   

梅西在他身后仔仔细细地低头走着,他本想嘱咐年轻些的男人慢些跑,免得脚下打滑,然而他想了想,只是自顾自地将被又冷又硬的寒风吹散的厚围巾束紧了些,再往上蒙住口鼻。那时他还未蓄起胡子,毛线上的细绒和下颚紧密地贴合在一起,蹭的他有些发痒。

    

他们选择和几个朋友一起度过这个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当玻璃窗外落起雪时,内马尔突然将大半杯颜色诡异的酒一饮而尽,说要带梅西单独去看什么东西。朋友们尽数为他的神秘而发笑,梅西腮上突然攀了酡红色,不知是餐厅内暖气开得太足,还是没计算好酒瓶数。即便如此,他还是没有忘记拿上一条围巾。

   

        

“里奥,这里——看这里!它很漂亮吧,全巴塞罗那找不出比它更漂亮的了。”内马尔远远地站在阔大无人的广场中心,热切地冲梅西招手。他紧挨着一颗巨型圣诞树。苍绿色冷杉的硬瘦枝叶上积了薄薄的一层雪,仿佛吝啬的面包房老板只舍得撒上一点点糖霜。那上面七七八八地挂着铃铛,花环,雪花片,姜饼人和红玉,彩灯流溢出的极其绚丽的光辉,十分乐意地俯下身来,尽数融进巴西人的眉间,快活的绿眼睛里耀耀亮亮的,宛若月下波光粼粼的一片水沼。

    

“快过来啊,里奥。”

    

          

梅西被遮住的嘴角扬起深深的弧度,眼角肆意地舒蔓出快乐的纹路。他一点不理会男孩的急迫,反而刻意走得很慢,仿佛时间也会因此长滞。

     

    

   

       

内马尔从庞大的纸箱里拎起那颗最大的星星,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卢卡不知什么时候靠了过来,一双眼睛盯着父亲略显出神的脸。内马尔垂下眉角,正好对上那道天真明澈的视线,他突然问道:“你想挂吗?”

   

内马尔不待人回答,就将那颗漂亮的星星塞进儿子的手里,屈下腰抱起他,手上是真实而又充满安全感的重量。内马尔再往上用力托举,以便儿子能将那颗树顶星成功地挂上去。

    

过一会儿,小孩子快活地滑下他的臂膊,咧着嘴冲他笑,内马尔看到儿子又掉了一颗牙。

    

“爸爸,快许愿。”

      

   

         

        

“里奥,快许愿。”

     

   

内马尔跺着脚看着梅西慢腾腾地挪过来,不知是因不耐还是空气的寒冷。他拉着梅西在圣诞树前站好,一左一右,庄严肃穆。内马尔摇了摇他的手,认真地催促。

   

梅西禁不住青年的劝,笑着说好,然后闭上了眼,灯辉在黑暗的视线里交织成缭乱的光斑。他突然又极为轻促地掀开一小块眼皮,正看到内马尔冲他笑着。紧接着他用力地、长久地阖上眼睛,仿佛要将那副影像永久地刻印在脑里,至少要一万年不褪色。

      

   

“你许的什么愿?”梅西刚睁开眼睛,内马尔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我,你,还有路易斯,我们大家,我们一起踢球,永远像现在一样。”梅西注视着那双绿眼睛,快速地说。

    

“……里奥!你怎么真的说出来了,说出来就不灵了。”内马尔沉默几秒,突然压低声音惊叫。转而他又兀自大笑起来,嫌人浪费了一次机会。他去拍梅西的肩,冲着他的耳朵大喊:“这算什么愿望,里奥。太容易实现的不能叫愿望的——你再许一个。”

               

   

梅西没有再许,他已将所有的虔诚都凝在那个愿望里头。

         

   

         

内马尔兴奋过度,在广场中上蹿下跳着。等他回过头,才发现那个裹的严严实实的人仍坐在广场一隅的台阶上,手稳稳当当地搁在棉服的阔衣兜里,半张脸颊掩在围巾里,露出的那一半神色平静,宛如从远古开始就不再泛起任何涟漪的湖水。

   

内马尔远远眺望着,他突然感到不满。他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赌气似的用力坐下来——这够傻的,反正疼的是他自个儿 。冰冷的石阶刺激得他皮肉生疼。内马尔仗着一点略显浮夸的醉意,将脖一梗,拟个鬼脸横凑到旁人眼前。他质问道:“里奥,你怎么不同我去跑闹?你瞧你,永远这么平静又沉默,场下也从不爱同我说些什么话。”

    

梅西低垂着眼,一言不发地将格子围巾脱下来,再结结实实地给内马尔系上。他确保眼前人已喝过了头。于是他想了想,又把极宽的围巾往上扯了扯,将那副冻红的耳朵裹住。梅西深吸了一口气,冷口气灼痛了他的鼻腔和喉管。

   

               

          

里奥说了一句话。什么话?

                  

   

                   

内马尔的眼闭得更紧了些,过于真切的记忆在脑里迸溅得稀碎,却又妄图拼凑成整。其实他一直都记得。他记得那些酒度数极低,他记得在他嚷过愿望失灵后梅西竟然真的黯下三分的神色,他记得格子围巾上有股雨水打湿铁锈的味道。它们,或者说同那个人有关的一切回忆,都被最精密的锁囚在记忆的深处,内马尔固执地不愿揭开由岁月纠集的厚重蛛网,任由它们一层覆一层,结成一道厚障——再没钥匙能打开。

   

所以那句话曾艰难地透过厚围巾传进他的耳朵,却被隔绝在少年的心门之外。这一次它穿梭过交叠的时间,终于被遗失者寻回,并被赋予新的意义。

                 

   

                     

          

梅西的声音滑入冰冷的空气里,那些音节又轻又慢,绕缠着不绝的喟叹:“有些事是说不出来的,语言承载不了们的重量,只能搁放在心里。”

            

内马尔耷拉着眼皮,围巾柔软地吻着他的耳尖和鬓角,夜色十分浓重了。他迷迷糊糊地问:“你说什么,里奥?”

         

    

        

              

内马尔想起了三月的那通电话,那时他责备梅西不肯同他表露一点心意,责备他的冷漠又疏离。而在这个圣诞前夜里,他在久远而模糊的回忆中找到了一切的答案。原来,沉默蕴藏着最多的语言。

    

如果,如果说他的沉默不是因为他不爱他,而是因为这份爱过于深切了呢?

          

    

要是爱你爱得再少些,话就可以多说些了。*

        

        

    

             

“爸爸,你许好了吗?”卢卡看着父亲沉默良久,不免轻轻捶了捶他的腰际,提醒道。

   

内马尔睁开眼睛,眼角缀着温柔的笑,显得很平和。而他的睫毛难以察觉地颤动着,在眼睑上投下瑟缩不安的扇形阴翳,他抑着难以平复的声线,说:“好了。”

   

“你许的什么愿?”卢卡歪了歪头,眨着眼。

    

           

“说出来就不灵了。”内马尔慢慢地蹲下来,轻柔地用指腹抵住了儿子的嘴唇。

              

“真的。”他补充着,仿佛在教授什么至真至善的道理。

         

           

   

          

        

6

    

梅西走的很快,抛了队友们一大段路。

          

今天是2017年,9月23日,内马尔回到巴塞罗那和好友相聚。

                

     

梅西听到自己的脚步急促又慌张,他又听到队友在身后叫嚷着里奥,别走那么快。于是他捏了捏拳头,将脸埋得低些,走得再慢些。然而他又不自觉地加快步伐了。

梅西隔着休息室透明的门窗瞧见了电视屏幕上的自己,而内马尔独自坐在中间的沙发上,前伏着腰背,神情专注。紧接着他想起来这是哪一场采访,不免皱了眉,被胡子遮住的嘴角紧紧地抿住。他伸出手推开了玻璃门——

            

     

“您对内马尔转会一事有什么看法?”

     

梅西抢在另一个自己开口前按下遥控器,室内骤然安静下来。内马尔将注意力从电视屏幕转移到梅西身上,他平展着眉,翘起的嘴角将一切情绪藏的滴水不漏,他似乎很耐心地沉默着,而这次选择缴械投降的是梅西——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似乎落了下风。

    

“别看那个。”梅西将遥控器扔在桌上,终于开口道。

    

“为什么?”内马尔作势去抓它。

    

“因为那都是假的。我不得不那样说。”梅西陡然提了些音量,他的气息急促起来。

      

   

内马尔注视着他。

          

   

“内,”梅西努力使呼吸平稳下来,“你得知道,如果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帮你去得到它。你执意用另外的方式,但我也尊重你的选择,并支持你。无论如何,”

   

    

  队友们呼啦啦地涌进来了,带来喧嚣的空气。

                 

         

“无论如何,我希望你得到你想要的一切。”梅西没有理会身后的嘈杂,说道。他眼神平静,嗓音坚定。

    

       

            

           

内马尔独个儿坐在更衣室的角落里,房间里热气弥漫,连每一粒灰尘都躁动不安。陌生的西班牙语在耳边重叠起伏,仿佛一锅煮沸的水。这一切都将他的骨头和意志力浸的酸软无力,他甚至旋不开矿泉水的瓶盖,那其间的螺纹仍咬合的紧密极了。

    

那些低级的失误一遍遍地在眼前重映,不间断地提醒着他,折磨着他。

    

内马尔从未觉得红蓝竟然是如此沉重的颜色,它要将这个刚刚来到大洋彼岸的青年压垮了。因为红蓝色,所以他得不断压缩适应的时间,不断地将不适与孤独抛在身后。因为红蓝色,所以他得是最好的,没有任何理由可以为他的失误作出解释。内马尔丢开水瓶,将脸庞埋进肘弯,皮肤迅速晕染开一片水渍。

    

黑暗中,隐隐有足音敲过来,内马尔不免露出一只眼睛,便看见梅西背光的面庞俯下来,越来越近。

   

“内,”

   

梅西在他旁侧坐下,他们的膝盖骨抵着。

   

“在球场上你要做你自己,别紧张。我会帮你的,一切都才刚刚开始,我们还有很多时间,我会帮你的。”

   

“看看你的队徽,”梅西的声音沉了几分,仿佛有什么严肃又凝重的东西缓慢地入倾浸。他抬起半截臂膊,手置在内马尔胸前的虚无的空气上,“为了它。你知道我们热爱着同一样东西。”

     

内马尔将手捂在队徽上。他感到有别他正注进他的血液,融进他心跳的间拍。此刻他抬起湿漉漉的眼睛,梅西冲他笑着,眼神平静,嗓音坚定。几线白光从梅西的背后溢出,衬得他宛若正步下云端的天神。

             

   

         

他总爱好扮演上帝的角色。

    

无论何时,何地。一直都是。

               

            

   

这场比赛内马尔踢得绝对卖力。

   

那种毫无保留、彻底燃烬的卖力。也没有什么需要保留的了。

    

内马尔脱下球衣,胸前的队徽静默地躺着,与他相顾无言。他与它今后再无瓜葛了,一切成为了过去式。

    

         

10号的衣柜总在11号的旁边。内马尔曾为这样的安排而窃喜。而现在他苦于一转过头,就能对上那双紧皱的眉眼,它们是那样沉重地揪拧着,他一瞬间很想用嘴唇去熨平。

    

“里奥,笑一笑。美国人可给了我们两倍的中场休息时间。“那些单词艰涩地从齿间咬出,内马尔挤不出什么表情,因此言语未免单薄,且毫无说服力。

    

所以梅西没有笑。他感到不解又茫然,并隐隐地不安。因此他突然猛烈地倾了身,他的语气依旧那么不容置喙的坚定,而眼神却几近焦躁又恐惧:“你到底想要什么,内?你到底想要什么?金球奖吗?那么我会帮你的,我会帮你拿到金球奖。”

    

内马尔突然觉得嘴巴发苦,再说不出什么话来。他低下脖颈,在炎热的七月感到令人瑟缩的寒意。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他那时就明了他们的结局早已写就,而且就在不远处等着他们了。谁人也无法改变。哪怕他是上帝。

    

          

         

             

内马尔突然笑的很张扬,见牙不见眼的。

     

           

里奥他,一直就这么好啊。

    

从最初到最后,梅西总是耐心又无私地帮扶着他,托举着他。

                    

     

内马尔站起身,舒开臂膊,再交叠在梅西的腰后,再慢慢地箍紧,近乎疼痛的紧。这一种拥抱,仿佛让他们的血管与骨骼抵死纠缠,最终融成不可分割的一体。在梅西看不见的地方,他的眼里淌动着不尽的温柔,像雪块松动后的头一捧潺潺春水。紧接着他将眼睛闭上,颤抖的睫毛突然濡湿了。

         

   

“谢谢你,里奥。”

    

           

现在我已经得到我最想要的一切,世间最好的一切。他就在我的臂弯里。并且再也不会松开了。

         

          

          

    

        

7

      

甘伯体育城里的阳光很强烈,刺破夏日里独有的山海般堆垛的云块,一直落在草坪的绿芽尖上,镀上了金红色的轮廓。

             

内马尔来得很早,他的训练服很整齐地置放着,露出黄色的号码来。他屈下腰骨,仔细地将它抖展开来,上面很郑重地嵌着盾形队徽,一如心脏会被簇在肋骨之中。他坐下来,极快地脱换衣物,仿佛怕羞的样子——见鬼,更衣室里除他之外一个人也没有。训练服或许有些小了,因为内马尔感到布料正紧密地贴上他的皮肤,然后向更深层次里侵去,再无法褪去。

           

内马尔没有再耽搁,他一刻不停地训练着。分明他留在这里的时间将只会有更长的份儿,可他使出的全副力气像是明日他就要远去,一如上回他将离去时那样的、不遗余力。只是这次却又不一样了,一切都是。

  

          

队友们陆续地到来,同他招呼着。他看着他们,突然想到了那张照片——他悉心收藏的那张。现在不需要了。内马尔热络地回应着,想到。因为相片只适合寄存过往,他们不再是他的过往了,他们是日夜的伙伴,并肩的战友。他们将永远不再会是他的过往。

                      

           

梅西穿梭在人流里,或者说人流总因他而聚集。内马尔精准地将他单个儿拎出来。他有些沾沾自喜地以为这项能力还没有退化——以前他便总能见缝插针地找寻到同他独处的机会。

                    

“里奥,待会双人训练的时候不要和别人一组。”内马尔倾着身子,手搭在梅西的肩上,他们的额头挨得很近。而内马尔的眼睛被浓重的笑意撑出弯弯的两道弧。

                

梅西着实因这认真的语气吃了一吓,但紧接着他也笑起来,轻轻拍了拍青年造型独特的头发,手感并不怎么样。他忍着这令人发笑的想法,说:“好。”

      

内马尔突然很想去捻一捻他颊上浓密的胡子。

          

那种无力攫取任何事物的无措与焦躁全然消失了,梅西就这么和他说笑——不是在冰冷的电流中或是难以触及的回忆里,而是现在,就在他跟前稳当真切地立着。一切都回到了他的身边。他感到自己被有恃无恐的安然和幸福簇拥着。

                   

         

感谢上帝,将那份幸运重新交于他。

                 

          

蒸发在空气里的汗液气味弥散开来,证明着一天训练的结束。

        

内马尔关上柜门的时候,已无几人了。皮克就是在这时候凑过来的,他神色不大自然,将侧身抵在红蓝色的衣柜上,压低声音:“不如待会我请你喝点什么。不准拒绝我,有很重要的事”  

            

内马尔歪了歪头,想起些什么似的,接下来他忽然笑了,说:“很乐意。”

          

          

           

内马尔侧坐在高脚凳上,一只腿在空中晃晃悠悠。而皮克正襟危坐,神情严肃。

           

”内,接下来……“

           

我要问你几个问题。内马尔心不在焉地玩着玻璃杯,在心里默念着,他对后卫接下来要说的话再清楚不过了。 

             

”我要问你几个问题。认真点答。第一……“

            

你究竟会不会去巴黎?

           

“你究竟会不会去巴黎?”皮克问道,他的蓝眼睛分明紧张地眨了几下。

         

“不会。”内马尔比上回要干脆太多,他选择给朋友精准迅速吃下一粒定心丸。

         

“好,第二个问题,有关里奥的。” 皮克沉默过一会,才略略迟疑地说出。

           

这有些小小出乎内马尔的意料,上次皮克没有提及里奥。或许这取决于他第一个问题的答案如何么?不过好在一切有关里奥的问题,内马尔在心中早已有明晰的答案了。于是他脸颊上漾开轻松的笑意,冲皮克点了点头,说:“你说。”

                     

皮克似乎艰难地酝酿着措辞,他动了动嘴唇,却又没有出声。

                      

         

他不会忘记梅西被撞破心事时的慌促、羞涩又恐惧的神情。

         

            

           

高大的加泰人抱着脑袋,在训练场边来去地跳脚,惊讶将他的五官撑德极为夸张——眉高挑着,眼也睁得很圆,他要么一言不发,要么就发出一连串暧昧的怪叫声,破碎的单词连起来大致是“难,以,置,信”四个字。

          

“里奥,我真不敢相信你竟然会爱上……”皮克好容易才流利地说出一句话,却被硬生生截断了。

             

“小点声——杰瑞!”梅西压着嗓子叫道,他的眼神同弯颈饮水的鹿听闻枪响时相似。

               

皮克敏锐地注意到伙伴异样的神情,他冷静下来,问:“有什么不对么,里奥?”

       

梅西没有说话。他将缩进长袖里的手探出来,用掌心去对准冬日里又白又冷的太阳,他的声音、以及他的爱情就同这阳光一般虚弱又飘渺又毫无生气,永远触碰不了明艳春日里的那一捧红娇绿姹。     

             

                

“我不知道他是否会爱我。而我已经回不了头了”

        

        

远处有着绿色眼睛的漂亮男孩拉长嗓子,冲他们这边叫着:”里奥,快过来训练——“

                              

我们不知道上帝将多少金灿灿的阳光融进了他的眉梢和眼角里,这致使他的笑容瞧上去明快又天真,恰好是阿根廷人最爱的那一款。

                    

皮克看到梅西冲他摇了摇头,他第一次见到世界上竟有这样幸福与痛苦交织的神情;然后他目送着梅西向那边走去,就像空拎着救护的绳索,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朋友义无反顾地、坠落万仞悬崖。

               

皮克知道他已经回不了头了。

              

          

           

              

皮克沉默着,注视着他好一会,才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放弃地笑道:“你太迟钝了。” 

                          

是啊,我太迟钝了。我们都太迟钝了。内马尔轻轻阖上了眼,他们爱得过于专注和深切,以至于都溺亡在各自的情感里,看不到对方的那一份。只有重新来过,才会发现自己早已紧密地嵌入彼此的生命里,成为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内马尔用掌心支着腮,灯光将他的眉眼晕染得分外柔和,他笑了笑,说:“里奥也很迟钝,不是么?”

           

皮克倏地睁圆了眼,一个音节在喉咙里颤成一截儿一截儿的,连不完整:“你……你是说……”

   

内马尔似乎很乐意看到朋友语无伦次的样子,他耸了耸肩,摊平手掌,忙不迭地追上一句:“如你所想。” 

             

内马尔又想了想,冲他比个手势:“我会亲自告诉他的,别多嘴。” 

            

皮克干脆不说些什么了,他笑的很大声,仿佛已积攒许多年了。

              

内马尔也笑出一溜儿整齐的牙齿,调侃道,“所以现在你准备干什么,又要发些ins么?”

         

皮克解锁机屏的手机迟疑了一下,抬头瞧他一下,叫道:“猜的蛮准嘛,内。”

              

“来,笑的开心点。” 皮克将内马尔揽过来,取景框正正好好地盛进他们的笑意流动的脸颊,再永久地定格下来。  

            

“不过什么叫‘又’?”皮克闷头操作着社交软件,追问道。

         

内马尔小小地吐了吐舌头,他敢打赌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都远远超出了后卫朋友理解能力的范畴。于是他没有回答,只是轻巧地挑过话题,将问话扔回去:“你还是先好好想想配什么字吧。”

            

皮克便真的为之思索起来,不断地敲打些什么,又一一退格,郑重十分地问道:“你有什么想法么?”

            

内马尔看着朋友的样子,突然也收敛住笑意,很严肃的样子。他缓缓开口:“就写,‘他留下’。”

          

           

这句话曾被一众朋友们取笑甚久,而现如今,内马尔才发觉,这短短的词句间,竟带有怎样沉甸甸的意义。

           

       

        

       

8

               

2017年,7月15日。

      

            

无需内马尔去查看日历,因为没有哪天不发生些什么让他想起这一天来。

                  

在这一天里,他在议事桌上亲手敲下了定音一锤,他的人生彻底地转折,他的退路在今天里彻底坍塌,一切过往都埋葬在废墟里。烟消云散。

            

          

内马尔踩着木制楼梯下来,他没穿鞋袜,因此敲击出清脆又机械的声音。他的父亲在楼梯口不断地看表,说道:“我不懂你在犹豫什么,此前我们已经谈过了,你也口头同意了,不是么?快一点吧。”

                  

内马尔垂着眼角,眉尾紧缩,他没有说话。

             

            

巴黎的人显然已经久等,但他们绝对称得上是世上最有耐心的人。

            

父亲在和他们喋喋不休地谈论些什么,内马尔神色木然,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于是直到他们第三遍喊出他的名字,内马尔才堪堪回过神来。   

              

一张光洁的打印纸从长桌那头推了过来,旁边有还一只新的黑色签字笔。

      

              

内马尔有些艰难吃力地拔着笔帽,拔开的一瞬间有“啵”的一声,长长地刺破了宁静的空气,他的腕骨因为用力过猛而往后挫去,有些疼。

             

他看着那张小铅字密密麻麻的纸,但他只看见了两个单词—— 

          

       

巴塞罗那。里奥·梅西。

          

但这就够了。

         

                

内马尔将笔帽重新盖上,掷了回去。纸张被砸出一道褶皱。他仰在椅背上,将交叠的手闲闲地搁在颈后,笑得恣意。“对不起。”

                  

                

           

内马尔做完这一切后,他又看到窗外的那轮太阳,在他眼前翻叠着光影。虚实,交幻,穿缩,挤压,变形。他意识到自己处在一个错误的时空里,时间不停地往回流转着,昨天的自己不必为今天的自己买单。所以,在这里,一切的荒唐都不实都被宽容地允许着。而他内心那些错误的热烈情意在这个暮日也一股脑地迸发出来。

            

他不受控制地绷紧了腿部肌肉,破门而出,奔跑在巴塞罗那的街头。

           

“里奥,就站在原地,不要走动。”

                   

内马尔喊完这一句,就摁断了电铃。他不知道梅西在哪,但他就是能找到他。这似乎过于自信了些——内马尔快活地昂起头颅,他今年二十五岁了,但他觉得此刻身体里涌动的,却像是你十五岁那年踩着单车,从心爱的女孩身边飞速掠过、高喊着她的名字时的那份热血——一定有阳光从繁密的香樟树叶子里落错下驳杂的光斑,映在你们年轻的侧脸上。

                 

                    

“当你爱一个人的时候你就应该说出来。生命只是时间中的一个停顿,一切的意义都只在它发生的那一时刻。不要等。不要在以后讲这个故事。”   *

                 

                           

               

此时正值巴塞罗那的夏季,傍晚时的空气带着饱满浓稠到冒泡的橘子糖的香气,漫天霞色灼烧,从头顶直至遥远的天际,天穹上呈现着神奇的渐变,从远处弥散着玫瑰色柔光的云霓罩住了一线青山,一直到近处暮霭如橙味汽水淋淋漓漓地淌下来,落进树尖蓊郁的椭圆叶子里,落进城市的楼厦投下的阴影中,

        

落到了梅西的身上。

          

           

内马尔一下子就看到了他。于是他减缓了速度,步履颤抖又庄严。他走向他。接下来眼前的景象渐而模糊,他只看到迷雾里的道路那端,一个人正缓缓地走出来,愈来愈近,愈来愈近,近到那跫音足以使他耳膜震颤。

                

他倾了身,将下颚紧密地贴进里奥柔软的的颈窝里,他的眼睛里融着巴塞罗那绝美的暮色,金色的光在他的睫上跳跃着,动人极了。

              

“里奥,我想告诉你一些事。”

            

   

许多场景浮上来,它们曾被两个人分别撰写着,组成了一个个无比遗憾又无比美好的片段,现在是时候由他将它们合集了。

   

   

“可是有些事是说不出来的,语言承载不了他们的重量,我只好搁在心里。”

                 

  

内马尔直起身来,注视着眼前的人。他的眼睛里融进太多的爱意,明晃晃的。

          

梅西不由得怔住了。渐渐,渐渐他的眼睛里也泛起着漂亮闪烁的光影,他听见自己笑了起来,声音辽远又清晰。

        

        

          

“没关系。我已经听见了。”

                   

           

火红的一轮太阳迟迟不坠,就这么悬挂在他们的头上,映进他们的眼里。

         

内马尔看着这流动的日色,突然难过至极。他鼓足勇气,将一切剖白,而时间却在不断地回流,他没有任何理由去拥抱昨天的他。

                

           

内马尔第一次祷告上帝:他希望时间就死在这一刻。

         

       

          

         

9

              

内马尔是被门铃吵醒的。

        

他揉擦着眉眼间的倦怠,埋怨着来访者的不识时机。

        

照例的,他只踩到床边的一只鞋,得花费许些时间找另一只。等他趿拉着拖鞋走进院子里时,那人已等候许久了。

            

然而天还是很早,是鱼肚白的底色,西边还有凝聚的蟹壳青,光线朦胧模糊,朝霞薄纱一样轻柔地覆在天空周遭。白色木栏围起的花园中,丰润的青草流水般覆于绿地上,开野了的花一直延烧到铁栅栏外面去,在街心探头探脑。

              

           

等候的人终于转过身来,他穿着舒适的灰色套头衫,帽檐压的很低,胡子刮了。

        

“里奥,你来是?”内马尔为他开门,他一下就清醒了,转而却又迷糊起来。

            

           

梅西将帽檐拉得高一些,露出了清朗的眉目,他搓了搓鼻尖,不自然地咳了小小一声,嘴边漩出一点不符形象的促狭的笑:“我来看看某些‘只能搁进心里的事’。”

           

        

内马尔彻底地愣住了,他觉得血液齐齐涌上脑门,整个世界都在旋转。他后退了几步,冲回屋里。房间里依然很杂乱,穗子乱作一气的贵重长毛毯,缺少电池的旧游戏手柄,以及喝剩的几个啤酒罐。他的手机被丢在床角的地板上。他有些焦躁地去抓它,他知道一切答案和结局就在那里。

            

                  

2017年,7月16日。

      

    

                             

时间停止回溯了。

               

          

内马尔连屏幕也忘记掐灭,任由那串数字久久地映在屏上。

                  

窗外的天亮了许多,白的晃眼。他突然觉得此前的一切都像一场幻梦,梦里他签下那份合同,去到巴黎。然后时光开始回流,将他带回他的身边。然后他醒了——仿佛他从未离开过这座城市,从未离开过他一样。

               

              

梅西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房间门口,曲着指节骨磕了磕门板,内马尔一回头,就觉得自己整个被沉进那双流涌着不尽温柔的眼睛。

              

“你没睡醒么,还在做梦似的。”梅西笑着说。

             

               

是啊,里奥。那真是好长好长的一个噩梦。

           

          

          

    

“里奥。”

                  

                    

“嗯?”

         

      

   

        

内马尔不再说些什么,他笑着,向他走过去。

                  

他们长久地注视对方的眼睛,看到了那永恒不变的东西——穿叠的时间、深远的距离、厚重的隔膜以及永久的别离都无法侵蚀它,就像是当新郎掀开面纱,当新娘接过戒指,你在他眼睛里看到的那份东西。*

             

爱情兜兜转转,穿越交错的时空,终于降落到他们的头上。

             

               

      

在那些回溯的时间里,内马尔意识到他此前遗落了一些事,好在他将它们尽数寻回,并且再也不会遗失。

              

        

        

        

    

 *引用部分分别出自《傲慢与偏见》《守望灯塔》与《你在天堂里遇见的五个人》,皆为我断章取义所用,有改动。

         

             

  FIN    

     

    

(已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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